高原的风是带着重量的，吹在脸上犹如薄刃。昂仁县，地处西藏西南部、日喀则地区中北部、冈底斯山脉中段、雅鲁藏布江上游，属雅鲁藏布江谷地，地势由东向西呈驼峰状，逐渐抬升，山脉覆盖全县总面积的五分之三以上，平均海拔4513米。昂仁静卧在冈底斯山脉的褶皱里，云朵低得仿佛伸手就能扯下一块。

单位承接的土地确权项目在昂仁县开展。我们带着测绘仪器和成捆的图纸来到这里。我因曾有西藏工作的经历，便负责此项目的对外联络、安全管理和初步数据制图等工作。然而，所有的经验在昂仁面前都显得单薄——这里的风物拒绝被轻易读懂。

雪地测量

语言是最初的壁垒。昂仁地区的藏语和拉萨地区存在显著差异，加之交通不便，导致许多村庄的村民不懂汉语，甚至相隔三十里的村庄，竟说着完全不同的语言。为解决这一问题，项目组在县城和当地采用“临时聘用现场结账”方式，找了若干翻译，既完成确权文件的藏汉双语作业，又确保确权小组与当地村民的有效沟通。那些年轻的翻译员眼睛明亮，汉语从他们口中流出时，总带着青稞酒的醇厚。

村民为工作人员献哈达

在确权工作中，恰逢昂仁地区雪顿节，整个高原都沉浸在发酵的酸奶香里。还有在“珠峰文化节”活动中，歌声顺着河谷漂流。同时又值藏区汛期检查，大量村民无暇参与确权项目工作。我们便提前通告，将外业与内业错时进行——白天进村量测，夜晚整理归档，保证了确权工作有序进行。

工作人员与村民合影

项目组进行了安全教育，针对工作区溪流河水沼泽较多情况，野外作业严禁下河洗手、蹚水等行为，尽量绕行走实地；针对高原反应，要求全体员工按时服用治疗高原反应的药物，在车辆和房间内都配备氧气瓶，并定期在昂仁县人民医院进行检查。面对每日在高原步行2万步以上的高强度工作，以及回住宿后还要整理坐标点、画图斑等内业工作，我主动和大家约定，根据天气情况灵活安排工作时间和节奏。

长达10个月的野外工作给安全管理带来很多挑战。为鼓舞士气，拒绝麻痹思想，我每天晚上利用大家归队吃饭后半小时，组织讨论工作、安全和当天见闻，聊聊家里事。笑语声中，安全意识渐入人心。

项目工作区位于雅鲁藏布江流域，纵横径深在30公里范围，其安全、卫生条件等情况不太理想。该地区属于河沟山谷地带，道路以农村机耕道、人畜踩踏小道为主，各村之间距离遥远，部分地区不通公路，手机无信号，经常停水停电。上午还能通行的道路，下午就可能无法返回。气候条件也多变，中午可能还是雨雪、冰雹，下午四点左右则开始刮大风，随后便是烈日暴晒。

车辆被困

针对山区通讯信号不佳的问题，项目组采用一小时用对讲机联系一次的模式。在正式野外工作前，我会先去踏勘路线，在村上与村主任等进行针对安全保障的沟通。比如，要求村上准备摩托车，有年轻人待命等措施，做到防患于未然。通过这些努力，让项目组人员有了足够的安全感。

工作期间的饮食是最大问题。项目组进行实地测量期间，由于要深入山谷等地带，后勤补给无法畅通，大家连续吃了4个月的干粮。因此很多人员嘴上生疮，体重像融雪般消减，却无人言退。数月鏖战，终得硕果：全程无一起安全事故；踏遍八乡一百二十村，实测八万余亩；内业三个月整理十万页资料，扫描归档如数完成；三辆车跋涉十万里；三万二千余人、七千九百余户签字确认……

历尽困顿，终不负使命。这段经历也成了我地质生涯中最深刻难忘的记忆。